皮皮年吭哧吭哧屯稿中

前刑警 朱 X 事务所老板 白

中长篇，全文15W左右

每更1W，假期隔日更新

一

        清晨六点三十分，朱一龙准时从自己卧室的床上醒来。

        如果是放在一个月前，那么他现在应该起床洗漱，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准时去市局上班。但是如今的他却不得不在醒来之后的十几分钟里，用左手按着自己的右手小臂，沉默着静静地等掌心的疼痛平息。

        作为曾经的刑警队长，这个伤是他在一个月前追查一起走私案的时候留下的。抓捕过程中，6mm口径手枪子弹穿过了他的手掌。经过医生施救，他的右手虽然看上去并无大碍，但是实际上已经很难再进行射击瞄准之类的精细操作。正因如此，他选择放弃了局里给他保留的文职，转而提交了辞职报告，准备离开市局。

        他的上司虽然名义上批准了他的辞职报告，但实际上却希望他能以私人身份去帮助自己调查另外一件事情。

        床头柜中有一份资料，上面印着的是一个看上去颇有魅力的年轻男人的面庞，他就是上司希望朱一龙调查的人——白宇。

        这个男人在三年前突然现身龙港，之后就立刻被人指证与这里日益猖獗的走私团伙有所勾连。三年前的雨夜，线人冒死将情报传递出来，而他自己则在传递消息之后的第二天，被发现烧死在了龙港码头的空货柜里。

        这件事本来和他们并无联系，但巧合的是，那个死去的线人，他的监管人正是上司本人。

        据上司亲口所说，在那之后，他一度怀疑，自己线人的死同白宇有关。可对方在龙港一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保护着，警方甚至连给当时的事件立案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之后再去调查他。而为了弄清楚自己线人的死因，也为了了解那位白先生到底在走私集团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无奈之下，只好请朱警官帮忙。

        至于之所以要请朱警官帮忙，而不是找其他人，这里除了考虑到他们的私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

 

        时间指向六点四十八，清晨的疼痛期过去，朱一龙平静地起床洗漱。他在洗漱时特意将面颊刮得干干净净，这和他在“辞职”之后的这段日子里懒散的形象截然不同。而今天之所以特别，其实是因为他约了人——对方是他曾经在刑警队里的同事，也是在他离开之后被上司委以重任的接班人。人靠衣装，哪怕不做队长，他也不想让对方见到自己懒散落魄的样子，因此自然要把自己打理得体面一些。

        用过早餐之后，他看了看天气，还是选择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穿上出门。Alpha很少怕冷，而且初秋的其实也天气并不冷，穿大衣多少有些夸张。不过他没选错，昨天外面刚下过雨，今天的风里透着一丝寒意，出门时，他手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疼痛不足以令他皱眉，可是这种绵长又蔓延的痛感令他的思绪不断被打扰。

        他不喜欢这样，却又无可奈何。

        朱一龙默默裹紧了外套朝外走，走出公寓所在的小区之后，小区门口刚好停了一辆出租，他想也没想直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师傅，去镇江路。”

        从高档小区去大型商圈，司机师傅很乐意接这样的活儿。这次也不例外，师傅在前面边打着方向盘边和他寒暄。只可惜朱警官此刻没什么心思闲聊，对于对方说的话，出于礼貌，也只是一个“嗯”一个“哦”的应付。而司机师傅见惯了这样矜贵又不喜欢交流的乘客，也就十分自觉地结束了交谈。

        出租车从出发到抵达一共用了不到四十分钟。镇江路这边是龙港市除了码头之外最繁华的地方，此刻车子刚抵达甚至还没停稳当，路边就已经有下一波乘客等在了旁边。

        不打算耽误太长时间，朱警官匆匆下了车。他并没有进入任何一座商场，而是走进了隔壁道路上的一个岔口。三百米后，一家名叫“南风”的茶楼出现在马路右手边，市局大院的后门就在马路左手，所以这家茶楼才是他和小徐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或许是周末的缘故，茶楼里人并不少，朱一龙进门时，老板刚好在大厅，还和他打了招呼。但问过之后，他才知道楼上的包厢没有了，而大堂人多嘴杂，聊正事儿显然不太方便，好在老板为人和气，干脆把自己平日里给自家人预留的单间让了出来，为他们行了个方便。

        朱一龙在单间多等了二十多分钟，才听到小徐急匆匆快步上楼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朱队您久等，我刚临出来时突然接了个电话。”

        小徐全名徐世貌，年纪比朱一龙小了五岁，再加上面嫩，穿上便衣走在路上跟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他比预定时间来晚了二十分钟，不过朱警官并没有怪他，见这人连呼哧带喘的，还先倒了杯茶水向他推了过去。

        他们做刑警这一行，全年365天、每天24小时加一起全都是公家的，没办法保证有私人时间实在太正常不过，所以他没计较，只等对方把气喘匀了，这才开口：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自己人不用太客气——因为熟悉朱队的性格，听了这话，徐世貌自然是开门见山。

        他先从背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打开，紧接着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些截图，一些照片，以及一个程序的副本。

        “是这样，上个月咱队接手了一起纵火案。现场的鱼缸里发现一部外壳被烧焦的手机，上周我们刚把里面的数据被恢复了出来……”

        朱一龙听到这儿，虽然并不知道这起案子里自己能帮上什么，但是当刑警多年的本能令他不由自主地分析起个中情况——浸泡的手机，纵火现场……

        “手机是死者的么？”

        他向徐世貌提问，小徐没想到他会突然打断自己，稍作回忆之后才摇了摇头，“不清楚，上面没有提取到完整指纹，SIM卡虽然完好，但是号码的主人并不是死者，而是一个与本案无关的中年Beta。”

        “已经调查过了？”

        “嗯，”徐世貌点了点头，“对方是外省人，并没有申请过龙港本地的手机号。”

        看样子是身份冒用，这在各种诈骗案当中十分常见，此刻出现，不禁会让人有所联想，而朱一龙在听到回答之后则是垂眉沉思，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知道了，你继续吧。”

        徐世貌点了点头，花了十几秒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是这样，我们在那部手机里找到了案发当时的相关信息和通话记录。手机的主人有定期清理的习惯，内存里留下的东西不多，通话记录不多，也没有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但是短信比较密集，而且内容虽然千奇百怪，但却有最大的相似点——它们都附了同一个链接。”

        他说完，点开了笔记本电脑里的图片，那是一个网址已经404的截图。

        “类似的短信在他手机里一共有十三条，发信人和内容虽然不同，但是链接都相当类似，也都指向了一个私人站点，所以我们怀疑这是他们私下传递信息的方式。只可惜，这个站点已经打不开了，而之后我们想去寻找这个网站所租用的服务器以及它的创建者，到目前为止，都是无功而返。”

        徐世貌说着，看向朱一龙，言辞恳切。

        “朱队，我记得您之前那起案子里，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所以这次……能不能也帮我想想办法？”

 

        听他这么说，朱一龙想起上个月那起走私案。虽然那起案件的实际情况和小徐描述的并不尽相同，但是听完他刚刚的叙述，朱一龙的确想到了一个有希望能帮他的人——档案上的那位。

        说来也巧，他认识白宇，这才是上司会找他帮忙的真正原因。

 

        实际上，在辞职之前，他和那位白先生已经有了不少交集——白宇这个人思维敏捷、手段老练，不可否认，虽然性格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但是他的事务所确实在解决委托人的“疑难杂症”上很有一套，所以这种程度的追踪，在对方看来，应该算是手到擒来。

        而且存私心地讲，这次的案子或许能成为他更深入了解对方的契机。

“……”

        不过，虽然明知是机会，但是一想起那位敏锐到令人头疼的事务所老板，朱警官的面色还是有些紧绷。

        “行，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徐世貌正在为破案急得焦头烂额，听闻他答允，自然赶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有有有，朱队您说去哪儿，我开车。”

        朱一龙点了点头，拿起大衣先行一步下楼。

        一直在楼下的茶楼老板见他们俩风风火火要离开，自知不应该多问，利落地走到收款机那边帮他们打水单。

        “单间，一壶茶，七十块。”

        水单出来了，小徐抢着要付，朱警官没让，只让他先去开车。等到徐世貌把车子从市局大院里开出来，他已然结好账，站在茶楼门口等待。

        初秋的寒风呼啸，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小徐飞快地在黄线旁停下了车。上车之后，朱一龙开口报出了一个地址。

        “白羊路59号。”

 

        如今这个时代，科技实在发达。有了手机导航，即便是陌生的地址也基本不会再走什么弯路。徐世貌听了朱一龙给出的地址之后，随手用手机导航搜了一下，便直接规划了路线。

        从路线上看，白羊路距离市局并不远，实际也是如此，车子一路绿灯直接上了高架，开了约莫二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只不过徐世貌没想到朱队介绍给他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地方。

 

        “您说能帮忙的地方……就是这儿？”

        背后大多都是少说五十层以上的写字楼，更显得眼前这栋白色的三层建筑有些低矮不起眼，不过这并不妨碍小徐站在楼前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想，这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奥森植发，我、这、朱队……？”

        朱一龙知道他误会了，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跟徐世貌解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等他把车停好，而后带头直接朝里面走。

        徐世貌一看地点确实没错，也顾不上提问了，立刻跟了上去，心里却暗搓搓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要能破案，就算是让他捐毛囊，他也认了。

        好在朱队离开警队之后并没有变得不再靠谱，虽然带着他走进的是植发大厅，却并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进了电梯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大隐隐于市，私人医院是障眼法，事务所其实就在楼上。

        电梯抵达后发出“叮”的一声，门一打开，小徐便收回了自己的猜测——这里并不像医院，反而像是个私人事务所的前台。

        只不过这个事务所既没有招牌，也没有logo，所以小徐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里。

        “朱队，您怎么来了。”

        他们走出电梯，前台正站着一位挺漂亮的小姐姐。小徐第一眼见了还以为是个女明星，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不过八九分相似的容貌，已经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就在徐世貌因美女而失神的时候，朱一龙则是先朝远处的磨砂玻璃板后面瞥了一眼——那里面似乎没人，看样子白老板并不在。

        这样他心里有了大概，随即侧身询问：

        “嗯，来找白先生，他在么？”

        没想到这话刚出口还没等到回答，玻璃门旁就已经传来十分意外的一声。

        “在，朱警官，稀客啊。”

        事务所老板白宇突然从玻璃门后走了出来。

        “……”

        朱一龙没想到白老板人居然是在的，而从对方的行动轨迹上看，这人先前一直躺在靠门这一侧的沙发上，先后被磨砂玻璃和沙发靠背挡着，难怪自己没有发现。

        对方在其实更好，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重新整理着措辞。

        “是这样，白先生，我……有个朋友想请你帮忙。”

        “哦，帮忙啊——”

        白宇还未来得及给出应答，话说到一半，不远处的电梯门突然打开。朱警官注意到里面传出了一股失控的信息素气味，紧接着，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王八蛋，我杀了你！”

        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气味彰显着对方是个歇斯底里的Alpha；而从动作上看，此人行动速度很快。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毫不掩盖的伏特加气味就令周遭像是被泼了烈酒一样，那个Alpha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并且一眼就注意到了白宇。

        在场的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呆，而作为刑警，朱一龙在Alpha朝白宇冲过去之前，敏锐地注意到他手中握着的是具有放血槽的管制刀具。在这种情况下，不论被威胁的是白宇还是其他什么无辜者，他都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他伸出手，左臂拦住对方，右手试图将对方手中的刀夺下。但就在这一刻，掌心的阵痛不期而至，他的动作因此而僵硬，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而就是这一瞬间，歹徒将握着的匕首高高举起刺向白宇。朱一龙自知错过了夺下刀具的最佳时期，为了不让人受伤，他来不及多想，只能从侧面将刀刃握住。

        匕首的尖端和白宇只差五公分。

        “！”

        “朱队！”

        小徐作为Beta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可在下一秒他还是猛地上前一个擒拿将失控的Alpha制服。而在确认歹徒已经脱手之后，朱一龙才当啷一声将刀扔到地上。鲜血一下子从他右手的手掌溢出，回过神的前台赶忙去拿来了医疗箱帮他紧急止血，五分钟之后，警察到场将歹徒带走，小徐和他们一起去了属地派出所，而朱警官则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医院里充斥着的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了各式各样信息素混杂的气息，医生缝合之前需要清洗伤口，而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煎熬，朱一龙不得不在医生清洗血渍的时候闭上眼，用辨别周围信息素的方法来转移注意力。

        作为Alpha，他的嗅觉天生比常人更敏锐，但医院是公共场合，不在公共场合胡乱散布信息素已经成为文明时代人类的共识，所以哪怕是他，能分辨出信息素归属也得是在很近的一个范围。

        比如说面前这个医生，他是个Beta，身上却带着一点点Alpha的松子味道，而给他送来纱布的Omega护士，身上也多少沾了点同样的气味。

        从刚刚的对话来看，他们彼此间都维持着同事的关系。虽然不知道是出轨还是劈腿，可是再猜下去多少是会侵犯他人的隐私了。朱一龙没再继续，在忍过一阵针刺的疼痛之后，他注意到了一丝水果酒的气味。

        这个味道极淡，淡到要和医院的来苏水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刚刚的疼痛刺激了Alpha敏锐的神经，他或许根本察觉不到，而此刻一旦察觉到，却发现这气味比起其他的味道更为独特，既有酒精的辛辣，又有水果的香甜，辛辣和香甜混合在一起经过发酵，便凭空生出了不输给顶级香氛的魅力来。

        朱一龙放任自己在这个味道中沉浸了一会儿，随着缝合结束，疼痛快速地消散在Alpha信息素的驱散之下，而水果酒的气味也如狂风中的一点点花香，消失得无影无踪。

 

        “七天之内不要沾水，下星期过来拆线。”

        掌心缝合的伤口被大夫用纱布包扎了起来，朱一龙听了医嘱点了点头，而后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身旁突然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缝完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白宇拿着他的大衣站在外科诊室旁边。

        “……嗯。”

        难得和目标人物单独相处，朱一龙却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抬手想接过衣服却被对方躲开。白老板十分体贴的将大衣披在他身后，随后十分潇洒地指了指旁边的安全通道。

        “车在门口，走这边快一点。”

        果然，安全通道出口，一辆黑色的宾利低调地停在那里，白宇打开车门把他请进了副驾，自己则进了驾驶室。车子启动，掉头，出发，行云流水，却在开出去没十米的地方不得不停下来在出口前排队。

        事实证明，再好的车也无法从拥挤的车流上方飞出去。

        白宇：“……”

        很显然，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顿挫感十分损害同乘者的乘车体验，白宇见状索性不再紧跟着前车，而是慢条斯理地出了医院大门，之后才流畅地开上主路的路面，转过头再看旁边，人已经“睡”了。

        或者说这人想让自己以为他睡了。

        “……”

        白老板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接近得过于刻意了，要不然堂堂前任刑警队长，怎么连装睡这种伎俩都使得出来。

        想到这儿，他勾起一个小弧度的微笑——他其实有些好奇，毕竟自己身旁很难见到这种将刻意的疏远和有目的的靠近杂糅在一起的人，而且这个Alpha还兼具着优秀的皮囊、灵活的头脑和不俗的武力，这种组合着实令人心仪。

        好巧不巧，这人一个月前又刚好辞职了，虽然不知道对方试图探寻自己的真正目的，但从得知朱一龙已经辞职开始，他就试探着向对方抛出了橄榄枝。

        他有把握在对方接受之后摸清这人的底细，但没想到，对方仿佛正是怕被他察觉自己的目的，迟迟不肯接受，对他的态度也变得若即若离。

        不过比起顺水推舟的莽撞，他的确更喜欢这样试探的过程。而正因对方如此抉择，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并非泛泛之辈——自己想要探出此人的目的，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样你来我往的试探，可比单纯招募一个打手有意思多了——他不由得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毕竟找人合作就像物色伴侣，只有彼此契合了，才能水到渠成不是？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因为不打算揭穿朱警官的伪装，白宇只好开着价值三百万的豪车在高架上围着城市绕圈。龙港的高架环城而建，不到130公里的路程开一圈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而装睡的朱队长在他开到70分钟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麻醉过去，手掌的痛感开始明显，所以他在提问时故意装作睡眼惺忪，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偏头去瞄窗外的景色。

        白先生则一脸狡黠且无辜，“你上来就睡，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就只能拉你转圈儿了。”

        朱警官语竭，他不信白宇不知道自己住在哪，毕竟对方应该是调查过他的。

        可是话说回来，自己也的确没把住址告诉过对方，所以此刻听到这人故意以此来辩解，他没办法，便只好照单全收，揉了揉额角装出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再看了看周围，开口指挥：“下个出口下高架。”

        “好。”

        端看此人无可奈何的样子，白宇面上便不自觉带了几分得意。车子驶出高架之后依照朱一龙所说停在了路边。看样子对方并不想让自己送到家门口——白宇知道这人心思沉，也没强求，依言停下之后目送着朱警官自己走进了小区，直到人一拐弯消失在尽头，他才驱车扬长而去。

        而朱一龙则在确认那位麻烦先生已经离开之后，从这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小区走了出来。

        路边等待接客的出租车有几辆，他随手招了一辆坐了上去，然后报上了自己家的地址。车子转头上了高架，沿着白宇离开的反方向飞驰而去。

 

        回到家之后，朱一龙接到了徐世貌打来的电话，虽然对方只是问候了自己的伤势，但这也让他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事儿要请白宇帮忙。挂了电话之后他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在决定打过去之前，他先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到家了？——白宇

        很显然发信人怕他不知道是谁，还署名了一下，朱一龙见状回复。

        嗯。

        那就好。

        对方很显然在离开时就已经看穿了他的伎俩，连他回到家的时间都掐得无比精准。朱一龙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个男人面前无所遁形，他不由得皱了眉，斟酌一下之后，将刚刚想好的措辞发了过去。

        其实……我今天去是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

        哦？那巧了。

        怎么说？

        我也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不如你先养伤，下周找个机会，咱们出来聊。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邀约，朱一龙有意接近他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为了显得自己的确是受人所托，约定当天，他把徐世貌也一起带了过去。

        刚好，像是了解他的心思似的，白宇也带上了朋友一起。

 

        说是朋友，其实这人朱一龙之前见过，就是帮他查清楚地址来源的那个黑客，白宇带上了他，看样子八成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有什么地方要请他帮忙。

        “白先生。”

        “朱队挺准时，小徐是吧？来，坐。”

        年轻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一个圆桌四个位置，小徐在对方的暗示下只能坐在对面，那么朱一龙就不得不坐在白宇的左手边。

        对此朱一龙虽然未置一词，但他眉目低垂，似乎并未抗拒这样的安排。

        比起面对面，侧方的座位其实更利于降低彼此的心理防备，但是徐世貌却发现朱一龙垂下眉目似乎在有意避免彼此间发生过多的眼神交流。

        以他对朱警官的了解，他只在对方遇见特别棘手的对手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不了解内情，所以他产生了点误解——没想到这次帮忙，居然会让朱队如此为难。

        “呃……这次的事情……”

        徐世貌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为了不让朱队更加“为难”，他主动开了口，没想到白老板为人并不难缠，反而是相当随和，听了他的来意，直接指了指他旁边那个格子衫娃娃脸。

        “他是专业的，有事儿问他。”

        虽然自己还没具体介绍过所遇到的难题，但看白宇了然的态度，徐世貌还以为是朱一龙提前把自己的情况和对方介绍过了。既然省略了前情提要，那么事情的进展就快了很多，他也并没有就案情再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将笔记本打开，将先前给朱一龙看过的资料直接展示给左手边的“专家”。

        仅仅是看截图很显然无法调查出什么结果，格子衫娃娃脸专家只扫了一眼之后就接过他的电脑打开了文件夹里的那个程序。

        “诶，那个是……”

        徐世貌以为自己还需要解释一下那个其实是网安的同事帮忙写的，用来模拟手机此刻状态的程序。可还没等他说完，对方轻车熟路打开程序之后，将模拟器里“手机”的短信界面打开，直接将可疑短信发了出去。

        “嗡——”

        发信的同时，对方的手机响了，看样子是把短信转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呃……”

        案件相关可疑短信被转发到了私人手机上，虽然徐世貌因为担心寻求外援帮忙可能会出现类似情况，所以已经主动报备过，可对方在完全不征求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就直接转发了相关信息，这还是令他有些郁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对方的结论已经出来了。

        “短信里嵌了木马，点开之后虽然能指向对方指定的网站，同时也会调取手机存储里的所有信息，你们拿到的这个手机的主人应该是被监控了。”

        监控、纵火，如果这部手机的主人就是纵火案的死者，那么查到监控他的人，应该就能找到纵火案的真凶。

        “网站架设的服务器所在地能查到么？”

        案情有了转机，徐世貌显得有些焦急。

        不过这一回娃娃脸黑客并没有很快给他答复，反倒是白宇突然动了，但是他没去理会他们的对话，而是一抬手招来了服务生。

        “您好，有什么需要？”

        “上菜吧，饿了。”

        白老板似乎并不在意小徐和娃娃脸之间的交谈，在服务生依次端上菜品之后，他又主动要了一杯温水，放在朱警官面前。

        “先吃点东西，免得一会儿胃病犯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朱警官不禁如此猜测。

        干刑警这一行饮食不规律是常态，胃病也是老毛病。朱一龙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些，但是他的确是饿了，午饭随便垫了点儿，到现在已经接近7个小时没再进食，空空如也的胃囊再不填点儿食物，之后的情况或许真的会变得糟糕，而面前饭菜的香气的确让人食指大动。

        “谢谢。”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温水替换了面前的佐餐酒，朱一龙看着面前餐盘里的鲈鱼。他的右手刚拆完线，用起来的确不便，这时候反倒体现出对方选择西餐厅的用心，毕竟他现在的状况右手用筷子虽然不太利落，但是用叉子还不成问题。

        徐世貌一看他们开始用餐，自己也意识到吃饭时间逼人干活儿实在太不人道，而且人家还是来帮忙的，于是他赶忙干笑了两声：

        “咳，哈哈，对，不着急，先吃饭、吃饭。”

        白老板听完这话朝他微微点头还笑了笑，笑意里颇有肯定和表扬的意味。可是小徐偏偏被他笑得有点儿别扭，但有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班主任表扬了似的。可他又不敢多问什么，只好低头吃菜。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那娃娃脸转头同白老板对话：

        “它设了防火墙和反追踪，用手机在这儿不好破解。”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目标服务器？！徐世貌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才听到白宇习以为常，挑眉反问。

        “嗯……那要不你先回去？”

        “行。”

        对他而言破解服务器显然比吃饭更吸引人，娃娃脸点了点头，然后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他碟子里的东西一口没动，起身的时候肚子还咕噜了一声，于是这人在临走之前朝自家老板发问：    

        “……我能把外卖叫到事务所么？”

        听他这话，白宇似乎有些纠结，最终在好一番思想工作之后才同意，“机房不行，但你可以在我那儿吃。”

        “也行。”

        娃娃脸点点头答应了，不过在他答应之后，白老板又添了一句：

        “不许点带味儿的，螺蛳粉、臭豆腐都不行。”

        “……哦。”

        对方听完似乎还挺失望，不过也并没有失望太久，背上包之后拿了车钥匙就先行离开。

 

        这下他们这一桌就从四个人变成了三个，徐世貌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了。自从上菜之后，那个年轻老板对于朱队的特殊照顾明显到瞎子都能看出来，可队长却偏偏不为所动，而自娃娃脸走了以后，白老板的照顾就已经到了接近殷勤的地步。虽然期间对方也不忘了照顾自己，但都是点到为止的客气，比起对朱队的照顾简直犹如蜻蜓点水，隔靴搔痒，还愈发让自己觉得像个不受欢迎的外人。

        这不是妥妥的电灯泡待遇么。

        徐世貌把朱白二人之间的关系误以为追求与被追求，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这个无关人士最好赶紧撤退为上。于是他三两下扒完自己碟子里的沙拉，装出一副吃饱了的样子，说局里有事儿就要走。虽然一个一米八一百六十多斤的大男人吃两口沙拉就饱了这事儿不太现实，不过朱、白二人还是心照不宣地把他放走了。

        小徐离开之后，二人之间相互试探的氛围才愈发明显了起来。

        朱一龙看得出来，白宇是故意表现得对自己格外殷勤的，他猜对方的目的当然是让小徐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过这人为了让小徐先走就这么大费周章，不免还是让他察觉到了古怪。

        该不会……

        悠扬的小提琴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就在他下意识抬头寻找声音来源的时候，他们隔壁餐桌突然传来动静——一个年轻的Alpha向坐在他对面的Beta女性求婚，小提琴的声音和玫瑰的香气引来周遭年轻人羡慕的目光。

        他看了一眼之后了解了大概，因为和自己无关，所以他未置一词，只微微垂目继续享用自己面前的美食，忽然他听到身旁的白宇哂笑：

        “啧啧。”

        “怎么了？”朱一龙放下刀叉看向他询问。

        白宇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先朝那对求婚成功的情侣端了端自己面前的酒杯，示意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给予他们祝福，而后才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冷静得过分：

        “你不觉得么？婚姻的法律效力有时候还不如一张合同牢固。”

        “……或许吧，所以你以后也不打算结婚？”

        虽然他不太同意白宇的观点，但又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从何说起，朱一龙以为这人只是随便聊聊，所以顺口一问。

        “我？”没想到白宇听他这么说还真的挺意外，“当然不结，我一个人挺好的结什么婚？”

        他说着，目光看向朱一龙，忽然狡黠的笑了一下，“比起结婚，我还是对于把你拉入伙这件事更感兴趣。”

        “……”

        朱警官听完这话之后沉默了，这已经不是白宇第一次向他抛出橄榄枝了，为他工作的确是接近他的良机，但是对方轻佻又随意的态度，令他有些拿不准，不知道这一次次的邀约，到底是警告还是试探。

        如果他真的是像资料上写得那样，和龙港的走私集团有所牵连，那么招安自己这个刚刚因为走私案受伤离职的刑警，很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说实话，朱一龙有些猜不透他的意图。

        不过，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去猜。

        “抱歉。”

        他朝对方微微一笑，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与其去猜测对方的打算，不如让他自己展示出来——从多年的经验和对此人的了解出发，朱一龙笃定自己身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那么依照白宇的性格，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白宇眼中耐人寻味的笑意更浓重了些，不过他也没有强求的意思，被拒绝之后便将话题转开，一切试探就此暂告一段落，两个人简单平静的用完这一餐，随后在餐厅门口分别。

        而就在二人分别离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不急，还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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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兽第一个朱白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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